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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那抄了罰單的小哥撓了撓頭, 捧著簽了薛憬秋名字的本子傻笑了一會，他轉過身剛要走, 忽然又回頭走了回來, 彎下腰敲了敲車窗。

薛憬秋正把手壓在主駕和副駕中間的輔助制動器上, 她微微傾身向前，那戴著金步搖的頭發蕩到了胸前，垂落在了手邊。

原本她的臉上還帶著冷意, 一副要質問禾嵐的模樣，可在聽見容綺的聲音後，登時就抿起唇，微微紅了耳廓。

再看見車窗外那小哥的身影後, 影後徹底渾身不自在起來, 一時不知道是該繼續這個話題，還是坐起身把車開走，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。

禾嵐掛了電話, 反手就按住了車窗邊上的按鈕。

那緊閉的車窗緩緩降了下來，沒有降得太多，就僅僅讓自己露出了一雙眼睛。

車外邊站著的小哥欲言又止，臉色通紅地說道：“不能停太久, 還有這個罰單……”

被禾嵐側著身擋住了大半的薛影後悶聲說道：“會去交的。”

那小哥聽到了這回答之後，才放心地走遠了。

在禾嵐重新把車窗關上之後, 她才轉身看向了那只試圖裝作咄咄逼人, 卻一臉赧然的薛大貓。

薛影後側著頭, 下頜到脖頸的曲線柔和卻又清晰, 像是一只垂著頸的天鵝一般。

她原本已經想好了要說的話，被這麽一大段，忽然不知道該從何開口了。

車載音響裏的音樂柔和又頗有情調，像是餐廳裏刻意制造氛圍的背景音樂一樣。

薛憬秋那微微泛粉的耳廓更是紅了，她擡起手，去把那音量給調小了。

可在音樂聲小了之後，那心撲通狂跳的聲音卻莫名清晰了起來。

所幸這心跳聲只有自己能感受到。

禾嵐手裏握著的手機一會要又震動了起來，又是容綺打過來的電話。

這下她是徹底不敢接了，誰知道接通之後，容綺又會嚷些什麽揭人老底的話。

她窘迫得很，都到這個份上了，總不能說是容綺對某葉姓影後太過思念，所以把自己當做對方的替身吧。

這個劇本都已經被各大虐心晚間檔用爛了。

沒錯，我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葉霭，是你就算是趕著拍戲，也要去墓園裏看一眼的人啊。

禾嵐想好了說辭，正要開口的時候，忽然看見那羞赧紅臉的薛影後把頭轉了過來，而後擡起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眸。

那雙眼直直望著她，眼裏除了期許，還藏了幾分戰兢。

薛憬秋張開了紅唇，緩緩說道：“你就是她。”盡管語句不帶質疑，可語氣卻略顯迷惑，停頓了一會，自己又補上了一句，“是不是。”

她抓在手剎上的手微微一緊，說完後沒等禾嵐回答，便微微低下了下頜，眼珠子一轉，便往下看了下去。

眼神就跟沒有聚焦一樣，連一個註視點也沒有。就像充電四小時，通話兩分鐘的設備一樣，鼓了許久的氣，可被戳一下就頓時癟了下去。

禾嵐看著她，忽然就啞了聲。

音樂聲比蚊鳴還輕，車裏一時安靜得有點過分。

過了好一會，遠處的小哥又抄到了一張罰單之後，禾嵐才點了頭。

她不想在這張臉上看到失望的神情。

她心潮湧動，竟然還有一絲緊張，在看見薛憬秋低垂的眼眸裏那閃動的眼神時，不輕不重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禾嵐想問她是怎麽知道的，但轉念一想，能不知道嗎。

那關註了自己那麽久的人，轉發的數千條關於她的wb，剪輯的上百個她在電影裏的片段。

忽然想起來，薛憬秋似乎還給她送過衣服，連衣服的尺碼都了解得很。

禾嵐忽然渾身一熱，總覺得這車裏的空調像是壞掉了一樣。

她深吸了一口氣，裝作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，“我是不是挺像你粉的那個誰，還真是我，我回來了。”

在說起這句話時，她也有點懵，可在說完後才後知後覺，自己還順口把薛憬秋的馬甲給抖出來了。

這下懵的人成了薛憬秋了，她登時擡起了頭，那琉璃珠子一樣的眼眸微微瞪大了一些。

那臉上的冷意消失得一幹二凈，隨後雙頰燒得飛快，就連血管裏的血液也像燒開的熱水一樣，正在皮膚底下橫沖直撞著。

原本還因為驚訝微微張開的唇頓時又抿緊了，薛憬秋坐了回去，渾身僵著，那雙無處安放的手搭在腿上，而後想了想又握上了方向盤。

她恍惚得很，側頭想去瞄禾嵐，而後瞄到了放在車前擋風玻璃底下的罰單，伸手便把罰單裝進了錢夾裏去。

雙頰熱得就跟被燙過了一樣，就連貼在方向盤上的手心也生了一層密汗。

禾嵐看見那寬大的袖子裏伸出的那截玉白的手，在陽光下白得晃眼，她吞咽了一下，嘗試著挽救一下自己的一時嘴快，“我是無意中看見的，你的手機收到了wb的提示，我剛好也用小號關註了自己的粉絲站wb。”

這下說得更是一清二楚了，薛憬秋悶“嗯”了一聲，肩頸都僵著，她還記得自己在wb裏寫了句，“別擔心，會接到更好的戲，我的愛。”

車的檔位被拉了下去，轉向燈被往上一打。

薛影後轉動了方向盤，微微張開嘴呼吸著，總覺得那顆心跳到了嗓子眼一樣。

她訕訕地側頭看向外邊的後視鏡，雖然的確開了個粉絲站關註了葉霭好幾年，可在被扒下這層馬甲的時候，還是有點難以面對。

而禾嵐則一臉茫然，自己都已經承認了，怎麽沒有接著往下說了，這時候不是應該欣喜著相認嗎。

車在開往公司的路上，在從公司大門前開過的時候，禾嵐一眼瞄到了數十個記者正堵在門口。

她怎麽也想不通，JU車禍了一下怎麽就炸出這麽多記者了，莫非是糊團臨散前要開始發光發熱了。

薛憬秋把車開到了地下停車場，然而停車場的電梯前卻掛著正在維修的牌子。

兩人也不能硬擠進堵滿了人的大門，只好在車上坐著。

禾嵐轉頭一看，只見薛憬秋的耳廓依然在紅著，車上的氣氛依舊很尷尬。

她張開了嘴，試圖說點什麽調節一下氣氛，轉頭時剛好看見薛憬秋放在儲物層裏的劇本，就跟魔怔了一下，說道：“我們要不要對對戲，培養一下戲感。”

禾嵐：！！！

她心裏抓狂著，自己到底在說什麽，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聊劇本。

薛憬秋微微點了一下頭，應了一聲，“好。”語調倒是高冷，只是微紅的耳垂暴露了她的內心。

禾嵐心說，這能怎麽辦，就繼續往下扯唄，這氣氛這麽尷尬，根本不適合表白。

她想了想，這時候自己也不能表白，連房都買不起，要是能在一起，那也養不起媳婦。

禾嵐側過頭，眼神柔和得很，拿出了上輩子前輩的架勢來，問道：“你想演哪一幕戲，我看看我有沒有印象。”

角色轉換得還挺快，全段日子還在裝瘋賣傻，現在連架子都端出來了。

薛憬秋沈默了好一會，還真的認真考慮了起來，她微微側過身，朝禾嵐轉了過去，臉上的羞赧漸漸隱了下去，爾後說道：“《絳點羅衣》可以嗎。”

車裏的音樂依舊在放著，只是音量小得像是從遙遠之處傳播而來的一樣，這麽一對比，薛憬秋的聲音便清晰得很。

禾嵐楞了一下，沒料到她會提起這部戲的名字。

這是她接下的第一個主演，扮的是一位被欺瞞背叛而入魔的女修士，這部戲的感情色彩從頭到尾都非常濃郁。

由於是電影，所以節奏非常的快，配樂也明顯從輕快而越來越沈重。

那時候她的演技還略有稚嫩，電影裏的那張臉也帶著些稚氣，只得到了電影節的提名，沒有拿到任何的獎項，現在回想起來還有點遺憾。

“你想演裏面的哪一幕。”禾嵐問道。

薛憬秋低垂著眉眼，在昏暗的地下停車場裏，她的眼神有些沈，“想演絳衣最後和墨玉分別的那一幕。”

禾嵐笑了，那一幕的確被許多人喜歡，最後絳衣釋懷而遠走的模樣，瀟灑得隨心而隨性。

“我演墨玉，你演絳衣？”禾嵐想了想，薛憬秋大概是想演絳衣的，這個角色更有張力一些。

那坐在駕駛座上的人卻微微抿著唇，那尖俏驕矜的下頜幅度極小的一搖，“我演墨玉。”

……

兩個人很快入戲，在車上，那對視的四目頓時眼神一變，像是走進了戲裏一般。

像是又回到了那片漫無邊際的大漠，絳衣捧著一個密封的罐子坐在風沙四起的大漠裏，她半瞇著眼望著天邊，光刺得她有些睜不開眼。

遠處傳來了一人沈重的腳步聲，隨著那人的走動，沙子簌簌滑動著。

絳衣捧著罐子回頭，看見墨玉從遠處緩緩走來，腳步一深一淺，走得極其艱難。

她沒有過去扶，而是側著頭看她一步步走來，而後輕笑了一聲，“你來做什麽。”

“我來送送你。”墨玉沈默了好一會，眼裏醞著淚，聲音沙啞地說道。

一人嗤笑著要離開，而另一人卻嗚咽著挽留。

絳衣嘴角含著笑，可卻像是在質疑一般，她的嘴角忽然越咧越開，而後擡手拍了拍手裏那罐子的封泥，猛地揭開了那壇蓋和封布。

她高舉起了手裏的罐子，緩緩地將罐傾斜而下。

那罐子裏的灰簌簌落下，而後和這漫天黃沙混在了一塊。

是她最愛的人的骨灰，這人也同樣是把她推入深淵的人，她開始在墨玉面前細數這師門的罪證，已再無昔日的留戀。

在臨走前，絳衣朝墨玉走近，伸手撫了她的臉。

在禾嵐伸手的時候，薛憬秋的眼裏卻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，她的脖頸微微一動，像是要避開一般，可卻還是強忍著停住了動作。

禾嵐視線一垂，便看見薛憬秋微微一動的脖頸，她似是有些緊張，在暗暗吞咽著。

這向來敬業的薛影後，是在抵觸他人的接觸，在僅僅兩人的空間裏，這反應比在片場時更為明顯一些。

禾嵐收回了手，不著痕跡地微微蹙眉，只一瞬，那眉頭像是被撫平了一般，一會又沒了皺褶。

那後避的舉動是下意識的，就連薛憬秋也沒有意識到，她擡起了眼眸，問道：“怎麽了。”

禾嵐嘴角一揚，扯開了話題，“你為什麽想演這一幕。”

薛憬秋想了想說道：“絳衣最後隨性釋懷的模樣，很吸引人。”

她的雙眸一偏，看向了別處，心說，更吸引人的，是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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